015号城市，天空的脸庞依旧是面黄肌瘦的，乌鸦依然在那苍穹的拥抱中嘶鸣。原本黄金时代郁郁葱葱的一片片绿化带，此刻叶子都掉光了，只剩下孤零零的树枝，如同几个早已干瘪发黄的利爪破土而出。破败的水泥森林一处被废墟遮蔽的角落，一个身着黑蓝相间的风衣，头戴牛角挂饰的亚麻发色青年一脸不满地站在阴影里，双手插着口袋，淡蓝色的双瞳冷漠地凝视远方。而他的身后，头戴一对粉色耳机的白发少女坐在一块石头上，上半身被光明覆盖，下半身被阴影吞没，低着头一言不发，看似有些踌躇，像是在担心什么事情。

“快了，大约还有两分钟……”

青年沉默了许久，紧闭的双唇终于说了一句话。

【资料图】

“里先生，你说什么？”

丽芙转头瞄向了看上去陷入沉思的里，用轻柔的声音问道。

“他们大概……还差一分四十秒到达这里……”

里转头用深沉的男声回应她，而后面的事实刚好验证了他精确的计算。眼膜前的倒计时还剩大约十五秒的时候，面前一栋大楼后面便匆匆窜出两个人影朝他们的方向跑来。一灰一红，手中都握着战刀。丽芙站起身子和里一同往人影跑来的方向走进一些，眯眼看去。来着正是灰鸦小队的队长——露西亚，还有自己的指挥官——凌。

“指挥官！露西亚！”

“丽芙！”

“丽芙！”

丽芙激动地朝我们方向招手，眼见自己的战友就在不远处等我们，我和露西亚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最终和丽芙“撞了个满怀”，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里慢吞吞地跟了上来，轻叹一口气，仿佛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许久之后，丽芙才渐渐与我们松开，目光扫视着我和露西亚身上的伤势，惊得捂住了嘴，粉红色的大眼睛闪烁了两下。

“露西亚，你伤的好重，指挥官也……”

“丽芙，没事。刚才我已经切断了痛觉信号，可以继续执行任务。”

“其实身上也就刚才战斗的时候受了点皮外伤，不用太担心我。”

我跟着露西亚答道。下一秒，丽芙便将我们带到一处废墟上坐下。她也跟着蹲坐在我们面前，将身后背着的医疗箱放在地上打开，取出各色各样的救助用品为我和露西亚处理身上大大小小的创口。等到里走进了我们一些，我便把前面经历的一切在他俩儿面前说了一遍，包括未知的昏迷，惊险的逃亡，还有如何如何与露西亚在感染体的浪潮中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里在一旁听得不禁皱起眉头，好像在怀疑我里面添加的大量的修饰词和配上的那些夸张的动作是否将它过度夸大了。丽芙一边在为我身上一道刀伤消毒，一边瞪大了眼睛细细聆听，然后便和我旁边的露西亚“咯咯”偷笑起来。待我那“惊心动魄”的“奇妙冒险”讲解完后，里依然板着张脸，仿佛一个严肃的父亲审视刚刚在眼前犯了错的孩子。

“指挥官和露西亚真厉害呢！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丽芙感叹道，眯眼朝我和露西亚和煦的微笑一下。在绷带上打了一个简约但不失美感的蝴蝶结，就站起来转身给露西亚做应急处理去了。

“真是个鲁莽的计划！指挥官你再这么不要命的话，我可不会像刚才那样火急火燎地想办法救你。”

里在一旁在凌看来很不合时宜地补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似乎更不满了。

“唉，不过好消息是……”

我说着将伤口上的目光移向了一旁的里，故作轻松态继续说道，仿佛如此惊险的经历在自己身上仿佛从未发生过似的。

“我们活了下来，而且和你们成功会和了。”

露西亚默契的接下了我还没说完的话。

“可是指挥官，露西亚受了重伤，你为了保护露西亚也伤痕累累了，就连丽芙也因为支援你们而无法战斗了。”

“毕竟那时感染体实在太多了，这是唯一能让我和露西亚逃出去的方……等等……丽芙？”

“丽芙也……”

我刚想接着帮露西亚辩解，突然心头一颤，和露西亚耳朵慢了半拍一样才捕捉到里最后说的那句话。湛蓝地双瞳眯得只剩一条淡蓝色的裂缝，疑惑的注视着眼前正在给自己包扎的白发少女。右手不禁颤抖了一下，捏紧了自己腿上已经残破的单肩披风。身旁，一处枯枝残叶被微风吹动，发出阵阵令人烦躁的“沙沙”声，一下下拨弄着意识的心弦。

“抱歉，我和里先生将浮游炮的核心接入了城市电网，刚才的超载攻击让我的浮游炮核心熔毁了。但是……”

丽芙停顿一下，粉红的大眼睛忽然抬起看向了我。

“我还可以为大家提供算力与信息的支援。”

“唉……”

里捂住脑袋，失望的叹了一口气。露西亚注意到，他的右手上又很大一片灼伤，狰狞的机械组织从破损的仿生皮肤显露，暴露在空气中和众人眼下。

“里，你的手……”

“里先生……”

露西亚，丽芙和我的目光随着她的一句齐刷刷落在了里右手的伤痕上，关切的注视着他。里只是抬起手来看一看，便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垂下来。

“手？刚才帮丽芙把浮游炮核心接入城市电网的时候被灼伤了而已，只是影响到外观，没什么好在意的。对了，指挥官，这些给你……”

里朝我的方向走进了一些，在口袋里掏出了几瓶自己携带的一模一样的注射器，里面齐刷刷全都装满了帕弥什病毒免疫血清。前面酣畅淋漓的战斗和安慰露西亚的时候我竟然把血清不足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这才注意到，右眼眼膜上数据框一角：血清的生效时间还有三分钟……

“我想你应该会需要用到，所以刚才给你捡来了几支免疫血清。至于在哪里捡来的就别问了，估计指挥官你也猜得到。”

“太感谢了，里。正好我这里生效时间要到了，得赶紧来一支……（注射）Oh～♂，这感觉太棒了。”

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似的我竟暂时感觉不到伤口接触到药物带来的强烈的刺痛感，赶忙从里的手中抽走一个装满血清的注射器。细细的针管一下子就插入左臂的皮肤，随着活塞被推动，里面约有三分之一的液面慢慢地降了下来，右眼眼膜上数据框内的时间也上升了许多。然后，我接过其他的注射器，把他们同刚刚手中拿的一支一起放进了腰间的挎包中，朝里微笑了一下在此表达对他的感谢。

从暂时得救的快感醒来，我细细回味了里最后那一句话。为了顺利吃掉收复015号城市这个大家伙，空中花园派遣了多个构造体小队去清理特定区域内的感染体，而我所带领的灰鸦小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有句老话：战争的胜利必会付出生命的代价。总会有哪些运气不好的家伙们遭到了感染体的偷袭，或者是遇到了像我和露西亚刚才的死局而命丧于此，被永远的刻在空花烈士纪念碑上。里应该是和丽芙寻找支援的路上，偶然间看到了几个已经牺牲的指挥官，然后取走了他们身上的血清吧。我这样想……忍不住合上双眸为那些升入英灵殿的勇士们默默祈祷。

“总之，我们继续下一步计划吧，露西亚。”

“是！各位，我们目前为止各方面的情况都很糟糕，必须先和附近的补给小队会和进行补给。更新过地图，我们发现附近的一座教堂可以直达最近一处汇合点的近道。就是那里……”

露西亚指了指距离我们不远处的一座白墙棕色房顶的哥特式尖顶大教堂，建筑与顶端纯白的十字架在历史洪流的洗礼下，早已被污浊于灰尘无情地覆盖，残破不堪。至少，它整体保留的还算完好，至少人走进去稍微碰一下哪个地方不会立马塌掉。

“那么，我们就朝那里前进吧，灰鸦小队，出发！”

我站起身子，拿起方才放在一边的制式刀，旋转两圈后反握在手中，确认大家都整顿好了，便马不停蹄地和露西亚带着身后一白一蓝的身影，在布满裂纹的公路前进。教堂的第三层，一片很容易就能被人们忽视的暗影，一个少女的身形宛如从地狱来到人间的恶魔，慢慢显现。她腰间佩戴着一把血红的刀刃，沾满血污的作战服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白雪似的长发尽显她的冷酷无情，长长的刘海刻意的垂下掩饰她那已经失去色素的左眼。而它的旁边，血一样的右眼充满了杀戮的欲望，好像在燃着火焰，死死盯着离自己的藏身之处越来越近的四个身影，按在刀柄上的右手突然暴起了青筋，紧握着刀柄。

“那么快就做出复制品了吗？呵……新的灰鸦小队，新的‘露西亚’，还有……新的……指挥官，等我把他们处理完了，就来好好试试你们的本事……”

语罢，她闭眼冷笑一声，从刀鞘抽出血红的太刀，环绕着诡异的红色电浆。白发少女退后两步，再一次遁入了黑暗。没过多久，教堂里便传来了一阵刀刃撕裂金属的声音和几声并不尖锐的惨叫，再一次归于寂静……

……………

哒——哒——哒——

空荡荡的走廊里安静得甚至有一点可怕，灰鸦小队密集的脚步一步步踏过坚硬的大理石地板，在无边的黑暗不断回响。我和露西亚手持长刀走队伍最前面，而里则紧握双枪在我们身后保护手无寸铁的丽芙，随时做好应对任何不测的准备。眼前四处可见的杂物中间，仔细看的话可以清晰地看到有几个黑影在它们之间猫一样快速穿梭。令我感兴趣的是，这巨大的走廊里曾经摆着许多白色大排档椅子供游人休息，而且看上去几乎没有受到过什么损伤，好像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庇护它们一样。

“这地方……还真是壮观呢……”

我闭上左眼，右眼眨一下同其他队员开启夜视模块，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大的几乎能容纳上百个人的走廊。一边往前走，一边通过右眼分析给出的相应照片，想象这座教堂的曾经有多么的辉煌。无论在伞部培训，还是在法奥斯军事学院学习，对于历史我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这份兴趣也促使着我去了解与之更多的历史。

黄金时代，无数远道而来的游客，亦或虔诚的教徒，不远千里踏入这神圣的，金碧辉煌的无名教堂。它是从古老的中世纪保留至黄金时代少有的古建筑，宛如用石头撰写的编年史。多彩多姿的统一性中掺进许多曾经光彩夺目的豪华装饰，以及墙壁那一幅幅古老的壁画，无一不彰显了人类文明的奇思妙想和大胆创新的完美结合，出类拔萃。而周边依然古色古香的街道，又让它变得更加蔚为壮观，成为这片街区的一个璀璨夺目的明珠。

讽刺的是，黄金时代并未向黄金那样存在的很长久，而是在历史的浪潮中如同一个王朝的盛世转瞬即逝。帕弥什病毒爆发后，人们流离失所。而在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已经对神失去了信心。现在，他们每天只考虑如何多活过一天，每天如何填饱肚子。信仰在他们的意识里，跟生存——人类的本能相比之下，早已不值一提，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很快，这座教堂便成为了一些接纳难民的避难所。等到帕弥什病毒已经侵染到了这里，难民们很快便意识到这小小的教堂不能庇佑他们，于是四散逃亡，逃到另外一个城市，逃亡到另一处帕弥什病毒还没有侵害到的地方，继续过着和原本没什么差别的苦日子。

教堂顺理成章地失去了他的最后一份工作。墙壁和屋顶由于常年的无人打理已经残破不堪，里面各色各样并列的石柱也由于感染体的进攻和墙壁面临了一样的后果，倒塌，然后化作无数碎石。最后，夜间在大街小巷回荡的钟声消失了，教堂里的灯光消失了，无数的信徒消失了，就连仅剩下来的难民，为了生存也匆匆离开了他。只有那些还未脱落的金色的油漆，和那些由于长年累月没有得到护理已经褪掉大部分色彩的壁画，向来者无声的诉说，早已离自己远去的丰功伟绩……

“末世之下，又有谁还能将消逝的真理，铭记于心呢……”

“呃！”

有那么一瞬间，露西亚忽然感到一阵头痛停下了脚步，紧闭血红的双眸，右手用力地捂着额头。不自觉叫出的一声打断了我对教堂过往的遐想。

“怎么了，露西亚？没事吧……”

“露西亚……”

我回头和丽芙走到了露西亚身前。

“指挥官……这教堂……”

“这座教堂怎么了吗？”

里上前一些，凑近露西亚一些询问道。

“没什么，只是一些即视感而已……偶尔……会在脑子里出现……”

“毕竟意识海系统就是对人类思维的基底有着完全的模拟，这种情况不稀奇就是了。或许是露西亚你去过的地方太多了，毕竟你的战斗经历非常丰富。”

里在一旁解释道。

“也可能是由于关闭痛觉信号后意识海不稳定引起的。没事儿，放轻松！我们都在你身边呢！”

我拍了拍露西亚的肩膀，看着右眼的数据框内露西亚意识海稳定度慢慢稳定上升才放下心来。

“里，话说灰鸦作为一支精英执行部队，灰鸦小队的各位战斗经历都非常丰富”

“你好像把自己排除在外了，我们的指挥官。”

“呃……说实话，我的履历表和你们，还有其他指挥官相比也确实没什么新奇的地方……至于战斗经历，和你们也没法比吧。呵~”

里调侃似朝我看过来，我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但……指挥官我看过你的履历表，很多部分都是空白的。而且尤其是就业经历：曾经在代达……”

“哎哎哎？打住，打住！”

眼看自己的老底要被里给揭穿了，我一下子就涨红了脸，赶忙挥挥手强行终止对话。

“指挥官，怎么了？”

丽芙在一旁柔声细语询问我。

“那个……没什么，就是有点心虚……呵呵。”

我抬起手擦了擦汗，不自然地朝里笑了两声。

“算了……谁没有想要隐藏的过去呢。”

里作轻松状耸耸肩，接着去查看露西亚的情况。我的意识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点醒了一样，沉默不语。我抬起手放到眼前，一个眨眼，面前的大理石地板瞬间变成了鲜血四溅的地面；眼前布满老茧的右手，此刻鲜血淋漓，绝望颤抖。抬头，放眼望去，湛蓝的眼瞳，四处一具具狰狞的人类尸体和构造体占据了大半个视野。细细聆听，混着黄沙的狂风送来他们临死前撕心裂肺的惨叫与亡魂的悲鸣，被耳朵捕捉，几乎令每个到来的人不寒而栗……

“这些……我的，过去吗……”

右眼传来的强烈反应终断了我突然被点醒的回忆，再一次引起警戒。

“各位……我已经没事了，我们继续前进吧！”

“等等，有情况！”

我立刻举手示意小队停止前进，右眼检测：眼前走廊尽头，冰冷的大理石地板躺满了零零散散的构造体残骸，并且两边暗处还有几个帕弥什感染体的信号正往这里聚集。四周的寂静让它们密集的脚步与嘶吼声更加令人头皮发麻。

“感染体开始行动了，露西亚和我上前清理感染体，丽芙你这回先退到后面。”

“争取一次性通过这里，不要再被分散了！我们前进吧，指挥官！”

露西亚说着和我走上前去，各将俯冲过来的两个飞行器一刀两断，一边战斗一边朝着前方的大门快速推进。由于潜伏在暗处的感染体不是很多，外加有里的帮忙，教堂激烈的打斗声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寂静。不过唯一令我心有余悸的是，战后经过检测，那些死去构造体收到的伤害只有刀伤，而且切口极为平整，经过分析并是不像是受到了感染体攻击那样受到不同种类的伤害。即便有些感染体也会用刀，但以他们那种三脚猫功夫，是完全达不到这个水准的。

“看来除了感染体，和我们作对的还另有其人……”

我看着那些平整的切口喃喃道，里见我在研究那些构造体的残骸，在我身旁一同蹲下来。

“指挥官，怎么了？”

“看看这切口，不像是一般的感染体可以做到的。”

我指了指一个被竖着一刀劈开的构造体。

“看来，除了感染体还有其他的人和我们作对，而且从这个死亡的构造体来看，那个人作战方式心狠手辣，后面得小心了。”

“指挥官，里，快过来。只要通过这扇大门，我们就接近汇合点了！”

露西亚和丽芙在门前招呼我们过来，下一秒寂静的走廊里就响起的清脆的脚步。我看看门前的丽芙和露西亚，她们并没有走动。不详的预感宛如撒到地面上的一杯水，在灰鸦小队每一个人的意识，蔓延，扩展……

“灰鸦小队全员警戒，我们，有麻烦了……”

关键词： 黄金时代 大理石地板 各色各样